第(1/3)页 帐内静得出奇。 火盆里传出一阵极轻的“噼啪”声,火舌卷起又伏下,照着榻边那一张沉静的面孔。 沈铁崖仍未醒。 他神色平和,气息绵长,胸口随呼吸微微起伏,眉间的戾气早已消散,像是陷入极深的梦。 赵烈坐在床榻前,一手撑着膝,一手轻按在沈铁崖手腕上,细细探着脉息。 半晌,他抬起头,望向旁侧的侍卫。 “沈主帅的状况怎样?” 他的声音低沉,却透着抑不住的关切。 侍卫连忙俯身回答:“回赵将军,沈主帅气息稳健,体温如常,只是……仍无醒转的迹象。” 赵烈的眉头顿时皱得更紧。 他静默片刻,缓缓摇了摇头。 “不该啊。” 他低声道,语气里带着几分困惑,也有几分不安。 “陛下说过,今日该醒的。” 他话音不高,却像在自语。 那“陛下说过”四个字,含着一种笃信的味道。 赵烈顿了顿,随后起身,将披风往后一拢,重新俯身。 他双掌按在沈铁崖的肩侧与腰脊之间,指节微动,行气入脉。 力道极稳,却带着一种军中独有的干练。 “主帅,醒一醒吧。” 他一边按,一边低声说道,语气里有一种压抑的恳切。 “今夜,咱们就要撤军了啊。” 烛焰轻轻摇曳。 那一刻,帐内除了火声和他掌下轻微的摩擦声,便只余沈铁崖平稳的呼吸。 赵烈抬头看了看,见对方眉角略有微动,却又很快归于平静。 他叹了口气,心中那点盼望重新沉下去。 正此时,帐外传来脚步声。 那声音极轻,却带着几分急切。 赵烈皱了皱眉,正要开口,帘幕已被掀开。 一名侍卫弓着身快步而入,面上带着凝重的神情。 “赵将军。” 他俯身行礼,低声道,“陛下在帐外,命您速去。” 赵烈闻言微怔。 “陛下?” “是。” 那侍卫压低声音,“陛下说,有要事相商。” 赵烈微微一顿,目光在沈铁崖脸上停留片刻。 “好,我这就去。” 他起身整了整披风,语气冷静而稳重:“好生照看主帅。药按时喂,汤汁不可凉。若有醒转迹象,立刻来报。” “喏。” 赵烈转身出了帐。 外头的夜风立刻卷了上来。 雪未歇,风声在空中盘旋,吹得火把猎猎作响。 他沿着中军的雪道快步而行,披风被风掀起,身影在雪地上拉得极长。 不远处的营门外,火光明灭。 萧宁立在那里,周身的寒气被火色映出一圈淡淡的光。 他身着深裘,双手负在身后,神情静然。 那一刻,他的背影在风雪中显得分外清冷。 赵烈行至近前,跪下行礼。 “臣赵烈,参见陛下。” 萧宁微微转身,目光落在他身上。 那目光平静,却深得像一汪冰水。 “撤军的事,安排得如何?” 声音极淡,却透着一股不容含糊的沉稳。 赵烈抱拳,立刻回道:“一切皆按陛下旨意行事。诸营已整顿完毕,只待时辰一到,便可依序退往北关。陛下放心,绝不会误时。” 萧宁听罢,微微颔首,神色淡淡。 “很好。” 他顿了顿,忽而低声道:“过来。” 赵烈略一怔,但很快俯身上前两步。 萧宁转过身,微微侧头,目光冷静如霜。 “靠近些。” 赵烈依言前倾。 萧宁俯下身,唇角几乎贴着他的耳畔,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。 那几句话极短,短得连风都没来得及卷起。 可听入耳的瞬间,却像一柄锋利的刀,骤然插进赵烈心底。 他整个人微微一颤。 呼吸滞住,肩膀僵硬,脸色在烛火映照下,顷刻间变得惨白。 那一瞬间,时间似乎都停了。 他怔怔地望着萧宁,唇微微张开,却发不出半个音节。 他的眼神里,震惊、错愕、困惑,全都交织成一团。 仿佛那短短的几句低语,已将他心中的一切逻辑都击碎。 “陛……陛下……这……” 他喉咙干涩,声音哑得几乎听不出。 那几个字从唇间挤出,却又生生咽了回去。 萧宁只是静静地看着他。 那双眼,沉稳如铁,没有任何波澜。 赵烈怔怔地站着,风声从他耳畔掠过,呼啸而空。 那几句话仍在脑海里盘旋不散,仿佛一道闪电劈入脑中,将他所有的思绪都劈得粉碎。 他整个人像被定在雪地里,半晌都没回过神。 胸口一阵紧缩,心脏几乎要冲破肋骨。 “陛……陛下——” 他声音发哑,眼神惊惶中带着一丝不信,“这……这怎么可能?” 他呼吸急促,肩头的雪落下来,又被寒风卷散。 那双粗糙的手微微颤抖,像是握着刀柄的习惯再也压不住心头的震惊。 “这不可能啊!” 他几乎脱口而出。 萧宁仍静静地站着。 火光在他面上明暗流转,照得那一张年轻的脸越发沉冷。 他没有急着答,只是微微侧首,平静地看着赵烈。 那种目光,不带一丝愠怒,却有一种让人无法直视的力量。 良久,他淡淡开口。 “朕从不妄言。” 那声音极轻,轻得似乎只为赵烈一人而发。 “你以为不可能,不代表它不是真的。” 赵烈的唇微微颤动,像是想反驳,又被那平静的语气生生压了回去。 他胸口剧烈起伏,脸上写满了茫然与挣扎。 “可陛下……” “臣……” 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,带着一种无法抑制的惶惧。 “臣不敢信。臣实在不敢信。” 萧宁没有立刻再言。 他负起手,缓缓走了两步,脚下的雪发出细碎的“咯吱”声。 风从他衣袂间掠过,带起一阵轻微的抖动。 “赵烈,” 他语声平静,听不出喜怒, “你认识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,这些天,朕做事可有误判?” 赵烈怔了怔,胸口像被一股无形的力压着。 没有。 最近平阳的大小事来,从一开始的打赌,到后来的一系列事件,这位年轻的帝王,几乎每一次都在不可能中赢下了结局。 可这一次…… 他喉头哽住,终究还是艰难地摇了摇头。 “……未曾。” 萧宁点了点头,神色依旧平淡。 “既未曾,那便照朕所言去做。” 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