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赵烈缓缓吐出一口气。 “全军待命。” 他的声音,低沉,克制,却带着一种铁一样的决意。 “若有变——” “便算拼尽全军,也要把陛下护回去。” 雪风扑面。 所有人,同时应声: “——是!!” 天地茫茫。 无人知道下一息会发生什么。 可他们绝不会退。 ——因为那个人,没有退。 另外一边,平阳城门前。 风雪依旧未停,甚至比先前更大了几分。 雪粒如刀,被风卷着横斩而来,拍在甲胄、披风、发丝与脸侧,发出细碎的噼啪声。 三十万铁骑静立雪地,黑甲铁旗像深海中压下来的暗潮,沉稳、厚重,呼吸声都仿佛被雪埋住。 拓跋努尔抬手令军止步的那一刻,整个雪原便随之静了。 静到仿佛连风都不敢再横行,只能在空气中打着旋。 而那距离三丈之外的萧宁—— 身形未移,衣角仍随风轻摆。 只是—— 在拓跋努尔止步的那一瞬间,他的神色确确实实出现了一丝变化。 极淡。 极短。 像被寒风刮过的一点微裂。 那是惊色。 并不夸张。 甚至不明显。 只是眉心极轻的一动,眼神似乎微微收敛,唇角纹线细不可察地绷紧。 可拓跋努尔看见了。 他捕捉到了。 而萧宁马上收回了那点惊色。 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方才不过风雪作乱。 他呼吸如常,呈立如山,衣袖垂落,神情凛然如前。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。 仿佛——刚才那一下,从未存在。 风从两人之间掠过,卷起白雪一层层从城门内吹向城外,像是天地在倒流。 就在空气静止的间隙里,萧宁开口了。 声音不高,却清晰得像被雪托起。 “怎么?诸位不敢再上前了?” 他的语气一如先前那般冷淡,不轻、不重,不急、不缓。 不愠、不怒、不问,只是陈述。 “你们不就是来打平阳城的么?” 雪在他发梢堆积,他也不去抖。 “现在城池就在你们眼前,城门还是开着的。” 他微微抬下颌,言语平静。 “诸位还等什么呢?” “若是诸位这般,连这点胆识都没有,你们怕是只能打道回大疆了啊。” 他像是在提醒。 像是在催促。 甚至像是在无情嘲讽。 可他面上没有嘲意,没有讥笑,没有轻蔑。 他只是说而已。 而正是这份平静,让话本身带出了凌厉锋芒。 拓跋努尔听完,没有动怒,甚至连眉头都没有动。 他只是看着萧宁,突然发出一声低低的笑。 那笑声不大,却在风雪中像一柄钝刃推开重幕。 胸有成竹。 稳如铁山。 他缓缓开口: “小子,不得不说,你演戏确实好。” 他不是讽刺。 不是夸张。 不是取笑。 而是陈述。 “敢这般以身入局,我确实佩服你的魄力。” 雪拍在他披肩上,堆得厚厚一层,他也不拂去,只任由雪沉落在狼裘之上。 那双眼,像野兽,也像老将,深而沉,锋而藏。 他继续道: “不过,佛家有句话——” 他声音压低,语气沉稳,带着一丝刀刃划过冰面般的冷意。 “小子,你刚刚着相了。” “着相”二字落下,雪声似乎也为之一静。 不是怒斥。 不是喝骂。 是——定性。 拓跋努尔缓缓转头,向平阳城内望去。 城内无声,门洞如深井,风雪从中倒卷而出。 “一切都在引。” 拓跋努尔目光沉稳,继续道: “如果不出我所料的话,此时城内,应该已经为我等掘好了坟墓吧。” 他说话时,没有丝毫波动,仿佛这是必然,是既定,是无可改变的事实。 “你故意让我们知道,你让所有人都退守了北关。” 雪落得更大了,吹得两军之间的距离像被白雾填满。 “实则那些都是假象。” 他抬指,轻轻一点雪地上密密麻麻的脚印痕线。 “好在这一场雪啊——” 他的声音忽而轻轻沉了下去。 “让拓拔焱发现。” 他侧首,看向拓拔焱。 这些脚印。 不是四万人留下。 不是五万人。 是更多。 多得足以堆叠起另一条暗网。 而此刻,这网正隐在城中——等待收拢。 “这些脚印,可不像是区区几万人踩踏留下的。” 拓跋努尔说的每一个字,都沉、稳、清晰。 “才让我识破了你的奸计。” 风雪卷起他的披风,狼首肩甲在雪光下显出寒铁般的光芒。 他语气依旧平静,不急,不慢: “方才,我是想要冲进城中。” 一字一顿,老将回望自己的判断。 “可现在——” 他语声微沉,脚步微撤半寸,杀势却因此更沉。 “我改主意了。” 雪风鼓起他的披帛,战袍在身后猎猎展开。 他的神情像站在棋盘一端,看见了最后一步的掌控者。 不是莽夫,不是赌徒,是破局者。 他看着萧宁,唇角缓缓扬起。 不是嘲笑。 不是狞笑。 是—— 胜利者的笑。 那种笑,不大,却能让整个局势的天平向他倾倒。 而另一边的萧宁—— 平静,终于不再。 他的呼吸仍旧均匀,脊背仍旧挺直,姿态仍旧端正。 但他的脸色—— 变了。 好在,很快! 萧宁的神色在短暂收敛之后,重新恢复了平静。 然而,那份平静,与最初他立于城门前时的沉稳并不完全相同。 先前的沉,是山岳不移。 此刻的沉,则像深湖表面被风吹起细浪,虽仍然平,仍然静,却只是平着、静着。 拓跋努尔眯起眼,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差别。 天地间的风雪正在加强,雪片如破碎的银芒,贴着两人的脸侧划过。狼皮披风被卷得猎猎作响,而萧宁衣袖在雪风中轻轻颤动,却并不凌乱。 两人之间,雪声、风声、呼吸声,彼此交叠,却又仿佛完全隔断。 没有刀剑出鞘。 却比刀剑交锋更锋利。 拓跋努尔继续打量着萧宁,眼神一步步收拢,从审视、到锁定、到定性,像是一只鹰,最终确认了俯冲之前的轨迹。 他盯着萧宁的脸。 那双眼,不再像刚才那般毫无波动,而是继续微微凝着,像是在深处掩着什么。 第(2/3)页